不是我,而是风4 M, b5 o# {1 D
她第一次遇到王瑞恩时,他们还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I) t( F' \' s6 ?1 s+ C4 |
) `* y' p2 l3 X6 K8 ~" [! m2 ^在那个异常炎热但常有微风的夏天里,学校破天荒的组织了一次野营。就在那次野营中,方若绮遇见了比她大三岁的王瑞恩。' t" _6 j l, R u# S( l5 y% y
参加野营的小学生,大多是十岁出头的年纪,好奇心旺盛。% {$ p# J2 m& W V" _2 n
她站在河边的一块岩石上,踮起脚尖,尽最大的努力想要摘到树上的一颗野果。当时的她,只是个瘦小的女生,自然够不到高高的果子。当她用尽全力跳起来作最后的努力时,她失去了平衡,向河里倒去。本能的,她在慌乱中伸手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人--是一个高她一个头的男生--但这并没有阻止她倒向河里,连带着那个男生。
5 |- P/ o1 L, T B' S城市边缘的河流并不深,但很清澈--至少在若绮的记忆中是这样。
3 p3 _. |$ {) f/ b1 s! e他们狼狈不堪的从水里爬出来,太阳刚刚爬到苍穹正中。
) C, M k: d& _% m; V; [若绮有些害怕的抬起眼睛看向被无辜拖下水的男生,他正在一旁沉默的拧干衣服里的水。男生的短发被水浸透了,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一些闪闪发亮的光点,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很倔强的样子。有风微微的吹过来,男孩浅色的衣袂微微晃动。
1 d6 c8 s3 r. X& g) S这是若绮和王瑞恩的第一次见面。直到很多年以后,若绮仍能清晰的回忆起王瑞恩12岁时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短发。- B3 `& Z/ G4 o0 e) K5 w+ I6 z! e( b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若绮怯怯的开口,还有些不好意思。( i' ]9 l/ e1 |/ _/ P
“嗯。”王瑞恩没有再多说什么,甚至没有抬头看看若绮,就这么转身走掉了。若绮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s1 E; R" A/ ^* R# g: y6 C5 M
9 x- C7 _; a( S- |. k! s! w3 p也是从这一天起,若绮开始观察王瑞恩,暗暗的、默默的、远远的观望。! Z9 V- a8 N* F/ S% D# b3 G% z' u
于是她知道了那个男孩的名字,了解了他独来独往的个性,知道了他是个孤儿,并且有一份每天早上送报纸的工作。若绮还知道他喜欢蓝色的衣服,因为他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都是蓝色的。2 Y& F5 L. ~6 C. r3 W) ^$ b; k
很少的一些时候,她会看到王瑞恩一个人在跑步。暮色四合的操场,晚风刚刚开始吹起,他一圈又一圈地跑,直到再也跑不动的时候,就坐在跑道旁的草地上,安静的发呆。1 @- Q7 p: B' B: z% D7 p, n4 ~/ \3 G
放学后的操场总是没有什么人,王瑞恩一个人坐在操场的边缘,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每当这时,躲在树后面的若绮的心就会微微的疼起来--他是那么的孤独,不管是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还是站在人群中的时候,他的灵魂都孤独的好像这吹过空旷操场的晚风。
# l: u, H! R$ l# {4 C当时还处于童年尾巴上的若绮,并不知道这微微的心疼所代表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只是,她开始追随他的脚步。
) ]' j& a1 k+ z) ]初中和高中,若绮和王瑞恩是在一个学校里度过的,但是他们从未有过一次交谈。若绮仍在默默的注视着王瑞恩的背影。只是,她已明白了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 G/ w/ y9 T" X4 i6 Y高中毕业后,王瑞恩考上了另一所城市的大学。而在这之后的六年里,若绮没有得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7 L( [! T1 y9 I% u. J4 c若绮想,也许我们次生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是小学时的野营了。% w5 n6 D3 E O0 k: v$ D, Y
世上的事情总是在绝望的时候才出现转机。% b: u. w; E8 z&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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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绮大三那年,在音像店的橱窗里,她看到了王瑞恩主演的第一部电影的海报。即使那么多年没见,若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海报中的男子就是记忆中那个寂寞的少年。
3 q/ f% P$ ]# D) d: c, r7 `8 B若绮走进电影院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g$ d0 q+ x. r6 T
黑暗的电影院里,当她看到荧幕上英俊的男子在风中微微翘起嘴角时,她感到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自己的嘴角。
; [, T& }6 w# f/ b3 v6 b, O那天,一直到电影散场的时候,若绮的眼泪都没能被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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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绮在大学毕业后,放弃了自己钟爱的美术专业,进入了演艺圈,去完成一个自童年时代就开始拥有的梦想。6 F% B D. L! x# V: e1 a. B
在民歌餐厅打工的日子里,若绮遇到了高中时的好友筱筠。但即使是筱筠也不曾知道过,在若绮的心中,有一个自九岁起就没有忘却过的,寂寞的少年--这是若绮的一个秘密。她觉得自己拥有的关于王瑞恩的全部,也就只有这一段记忆了,所以她小心的珍藏在心底,从没有让别人知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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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若绮踏进演艺圈的第二年夏天,终于得到一个可以和王瑞恩合作的机会,作为电影《爱在花开季节》的女主角。但此时,王瑞恩已经退居幕后,他是她的导演。
9 N W/ H9 v# h8 C# B* E若绮终于再一次见到了王瑞恩。这距离他们在河边的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三年。这是一段足够长的时间,长到让王瑞恩的名字深深刻满了若绮的心,也长到让岁月抹杀尽了王瑞恩关于那个微风夏天的全部记忆。
3 ` J$ B c7 |0 o8 S$ {他们微笑着打招呼,好像任何一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8 q' F0 h5 @! W+ }若绮是个好演员,有天赋又用心;王瑞恩也是个好导演,总能精确的把握人物的特点。拍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 \* L( x6 A1 y. d) B* j
若绮仍然保有年少时就养成的习惯,会在一天的工作完成后,最后一个离开。' \- E. m, U! P
在整理东西的时候,她会悄悄看着王瑞恩的背影--他不再像年少时一样跑步了,他也随着时光的流淌慢慢的改变,但他一个人倚在墙上抽烟的神情,却是一如少年时的寂寞--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是孤身一人。, n" u' B2 ^4 a0 b3 [
看着王瑞恩高大的身影走出片场,若绮的心中还是会泛起一阵疼痛--这伴随着她十三年了的感觉,她还是无法习惯。* [4 S o; h$ P3 F/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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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王瑞恩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若绮想,他应该是一个温柔的人吧。- i" V2 H5 k% q0 B
若绮也曾试探性的问过他,问他在哪里长大,在哪里上的小学。9 _+ H/ I- g( q7 R1 ]; \
王瑞恩淡淡的笑笑:“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啊。”
1 k( _3 ]) v% ~. B5 m4 |( I若绮有些悲伤:她第一次遇见他的城市,真的离这里好远了。她跟着面前的男人走了这么远的路了,可他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Q+ }% L/ F% m( u& b1 t" N
若绮说:“我给你讲一个我小时候的故事吧。”* @& v' o3 S4 n9 I1 Z
王瑞恩点点头。
. |6 {' i3 Y7 g# _此时,一轮夕阳正缓缓的移向地平线,将天空染得一片鲜红。
/ p3 e) S8 p3 N! t: d& [若绮说,在我九岁的那一年,曾经在河边遇到过一个少年,我们一起掉进了河里。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暗暗的喜欢他。我会在放学后躲在树后面看他跑步。或者在教室里,等他从我的窗前走过。我在他的身边度过了我的童年和少年,但我们从没有任何交谈。6 M- K* K6 W0 a1 v0 y* ?! i0 i
后来呢?
$ C$ y$ D( D% @/ u; w后来他去了另一个城市上大学,再后来当我遇到他时,我发现,他早已忘记了那个将他拖下河的女孩了。
. B+ u; c5 X+ z; x+ {太阳已经隐没在地平线里了,满天的红霞也湮灭在苍穹中。此时,若绮又想起了那个在晚风里孤独奔跑的少年。. F. g0 ?. w) ^( K
王瑞恩转过脸来看着她,目光如水,好像世事洞明。
. V# i/ l1 G2 o6 z( N: T5 {有那么一瞬间,若绮都要以为他什么都记得。但王瑞恩收回了目光,他站起来,拍了拍若绮的肩膀“你饿了吗,走,我请你吃东西。”, o- R4 K/ M; @0 t% t
“我想吃麦当劳。”
0 n+ V( z" |3 `* K) m王瑞恩低着头温柔的笑了“好……”6 ], _6 }: n8 ?: }/ T5 _0 c+ Y/ Z
若绮的心一下子变得好温暖,看着眼前男子温柔的笑容,她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K0 g7 S+ Q5 t0 z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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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绮又接了王瑞恩执导的一部电影《威尼斯之恋》。电影要到外国拍外景。
0 f# C9 H w+ N ~当若绮走在塞纳河畔,感受风吹过耳边的清凉时。记忆中的那个夏天突然变得鲜活起来,若绮看着远处忙碌着的王瑞恩,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逆着时光的河流,又回到了十三年前初见王瑞恩的那一刻。
" W) ?: _- e4 U4 E7 d看到她愣在河边,王瑞恩走了过来。
, L' | }% E; y8 }- y“若绮……”3 y) o' m0 O) E! R! |! m# L, r1 ~& y+ y
若绮没有答应,只是抬起眼,呆呆的看着他,面前高大英俊的男子渐渐和记忆中的少年的影像重合在一起。若绮怔怔的掉下泪来。* s* k4 }. {# y
王瑞恩没有说什么,只是用自己温热的掌心遮住了若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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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q. M {8 {& @回国后,若绮变得忙碌起来。同时接了王瑞恩的两部电影,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他。若绮不知道 自己到底高不高兴。; z n+ o; x, o
见到他,是若绮当年进入演艺圈的唯一动力。但是见到了他,若绮又会常常伤心——一个人背负着整整十三年的记忆,她有时候也会很累。
! y+ |) S; |+ q* f王瑞恩在周末的时候,经常会约若绮去看电影。在一个黑暗密闭的空间里,很多人同时被同一件事情感动着。若绮喜欢这种感觉。
3 [. I. x/ \9 a看电影的时候,若绮有时会哭。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怀念。; m4 D: l) o/ F4 u
她本来以为这样平静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她错了。0 S `8 y9 Q1 U3 s
6 h) c0 E% O' h9 ]: r若绮二十八岁的时候再一次回到了台湾。她五年前离开是因为王瑞恩突然和许如云订婚。毫无思想准备的她轻易的被击倒。3 f2 J3 C4 ~7 T. X6 Y' p/ U9 o. [
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持续了十三年的梦想,就这么轻易的破灭。于是她选择离开。* h1 m- N) x+ Q' S
若绮在飞机场看到了等待她的筱筠,筱筠的儿子已经可以用模糊的童音叫阿姨了。若绮看着筱筠幸福的微笑,忽然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 x I+ r! q: e' Q& b% L但是若绮不后悔。" ]4 f. n% Z3 X+ @' j
“王导怎么样了,五年都没有他的消息。”若绮装作不经意的问起,心跳却瞬间快了起来——她还是无法不爱他啊。1 f' `2 q6 K" r1 M$ N1 \# y
筱筠没说话,静静的看着若绮。最后,她轻轻的说,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d' z. e* Y/ w5 F) w/ `3 F
若绮万万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是冷冰冰的墓碑。若绮干涩的眼睛里此刻流不出一滴泪水。- r+ T( [+ X W- f) u z& W1 k
照片上的王瑞恩淡淡的微笑,眼神温柔,就想他每次看着若绮时那样。4 ~* O" o+ C- b1 f+ D w
5 k$ p) a. p8 | |筱筠走的时候给了若绮一个信封,说是王瑞恩四年前要她交给若绮的。
x+ D0 R2 F& n% d' j若绮打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纸。信纸是干净并且温和的,就好像王瑞恩漂亮的字迹。
1 Z% p9 k# e% X6 _, q( l王瑞恩在信上说:若绮,其实我什么都记得……, m8 D; m% ^, f% C% b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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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绮合上信的时候,暮色又要降临了。晚风从远处打了一个旋儿吹过来,若绮似乎看到了十八年前王瑞恩被风吹动的衣角,十六年前王瑞恩在操场跑步时寂寞的背影,十年前王瑞恩在电影里微微翘起的嘴角,六年前王瑞恩在塞纳河边轻轻用手遮住自己流泪的眼睛,五年前王瑞恩在订婚典礼上有些落寞的笑容……
1 z( D; E2 c; g- D0 j0 M2 }若绮觉得王瑞恩其实并没有离开,吹拂着自己头发的晚风里,满满的充盈着的是王瑞恩身上淡淡的气息,静静的围绕着自己,轻轻的微笑。
6 ^) \5 M, g. W8 Q若绮闭上了眼睛。( N2 j& c e' R
. j( Y5 x. Z; X; i9 W[ 本帖最后由 yanaict 于 2006-7-22 02:48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