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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8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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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bianca 于 2009-4-8 18:45 编辑 ! [" k8 K" T4 n7 g
) b7 |& X0 g2 Z9 D9 H6 W6 S海澜拿了一张DVD放入影碟机中,她用两个靠垫倚在身下,将一包薯片倒入摆在面前茶几上的玻璃碗中。这是一个悠闲的早晨,又一个悠闲的早晨。海澜按下了播放键,是那部叫做“罗拉快跑”的电影,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十次看了。海澜自己亦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喜欢这部曾经给她留下不快经历的电影。阳光由窗外射入斑驳在屏幕上,扰得海澜烦不胜烦。她站起身来将窗帘散开室内随即一片阴暗。白与黑的对应,窗帘内外,似是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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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u* W( B( S: w# Y 海澜沉浸在剧情中,浑然不知李子谦何时又将自己请入文骋和海澜的小公寓。他挨着海澜坐下,拾起海澜夹在指间的薯片放入口中,囫囵不清地问道:“又是自己一个人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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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e; I) @/ k. n" L 海澜目不侧视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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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k+ W0 V! A4 c! n6 n “‘文骋从来不曾丢下你一个人?’,不一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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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即便我不知道具体在什么时间。所以他离开的时候,我不会怕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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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7 X$ x: a( K8 T8 [( [ “你也知道我一定会回来,更加知道我具体在什么时间会回来。法院的宣判还不足以让你确定吗?这并不是你选他而不选我的真正理由。”他夸张地比拟着健美运动员侧展肱二头肌的动作,比在没长大的孩童般的身子上竟有几分滑稽,“其实我很理解,不管实际上靠不靠得住,女人们始终是喜欢更高大、更有力的臂膀。”他似调笑也似嘲笑地眨了眨眼睛,“这么多年,你以为你记恨我离开了你,也许你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暗暗感谢我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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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B! R; d3 o. c+ n$ d2 `/ k5 W 海澜皱了眉头:“你将我说得好像很势利一样。我哪里有那么可恶?”- q1 M0 m, k" m, v: s4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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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不可恶?可怜人必有可恶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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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没有工作、没有钱,连固定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身上只有一张释放证和十天没洗澡累加起来的酸臭味!”海澜笑出声来,“我倒要向您讨教一下,我是可怜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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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少是刑满释放了,你却还在无止境地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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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信口开河!我怎么就坐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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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N- A& Y8 L “你不是像坐牢一样与世隔绝的吗?你因为恐惧没有依赖的生活,自觉自愿地做了文骋的囚徒,同时也是他最忠诚的狱卒。你的生活中除了文骋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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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w+ v/ Z6 z, y# o: q0 T “你说得一点都不对。我昨天还自己去参加了程多多的葬礼,我遇到了很多人,说了很多话,我还和程多多的父母约好,今天要送他们去火车站……”海澜猛烈而频繁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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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6 j2 f; w+ Y/ F6 v “无非是‘交而不往’。错身而过,除了打招呼、道再见之外就是寒暄,你哪里说过些有实在意义的话呢?”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李子谦噗嗤笑了出来,“倒也是,你的生活本身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匣子,又怎么能勉强你找到实在的东西说呢?”. X6 d! j* J; K7 I3 e9 ~$ h& h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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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本想要推开李子谦越逼越紧的侵略性动作,却终于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像是抓祝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至少我还有你这个不速之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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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谦轻轻抽出手臂:“你甚至连我也并不拥有。”他转过头面对屏幕,留下海澜呆呆对着他的侧脸发楞,“不说了。看电影吧,已经错过了一大段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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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P+ { H! M4 V$ [; V* Y “你并不喜欢这部电影!”海澜楞了许久才狐疑地说出这一句,十年前李子谦陪她去看却没有看完的《罗拉快跑》现在似乎教他看得津津有味。“你说‘哪里有可能不满意就重来呢?真是部又假又虚的烂片’。”海澜沉思了一会儿,“你书读得那么烂怎么会这样遣词用字?你挂在嘴边的脏口哪里去了?你说话的语调也不对……”海澜惶恐地望着眼前无比熟悉却无比陌生的脸,“你究竟是谁?”* _0 s: o' X4 x( i3 t% c5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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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谦颊上挑了一抹戏谑的笑:“都说了你的生活本就是空的。哪有什么是真实的呢?你仔细想想哪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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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抱住绞痛欲裂的头,思绪仿佛飘回了老电影一般邈远而黯淡无光的十七岁。自己纤瘦的身子挤在促窄的黑衣、短裙中,脚上踏着细挺妖娆的长靴,脸上涂了厚厚的冷色调妆容。花样的年级打扮得偏偏像一朵熟到将萎的交际花。她整日通宵地同李子谦和他的哥们儿们厮混在一起,站在街角放肆地讲粗话、喝啤酒,借故生事拔出腰间的西瓜刀,引得路人的鄙夷或敌视,继而大笑起来,边笑边狂妄地大叫着诸如“Fuck”“Bugger”“Shit”。那是他们所知的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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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电影院中,李子谦对一个肚子大大的中年人大叫“我的bitch你也敢碰?!”27岁的海澜怀疑17岁的李子谦是否真正懂得什么叫“他的bitch”。她听见一声惨叫,血色淋漓了整个画面,溶成日历上惨淡的七月二十三日。* [+ x4 v+ {# Q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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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三日是李子谦因误杀服刑十年后出狱的日子。那天海澜很早就去了市郊的第二监狱,却让出租车司机将车停得很远。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想要见到李子谦。她等了很久才有一个人从里边走出。他穿着泛白的蓝色衬衫和脚踝处明显短了一节的牛仔裤,手中提了一个瘪瘪的蛇皮袋,头发剃得短短的。他刻板地对着监狱的大门深鞠一躬说道:“感谢政府,我一定重新做人!”海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打开车门、飞快地向他跑去从背后紧紧地拥抱了他。她那么忘情,被她拥住的人却没有忘记了挣扎。他温柔全无地将海澜推出尺余,眼神呆滞而恐慌:“这位女同志,你注意下影响。”! t8 B& o) C% l0 p$ L( e+ T2 h
) ~3 x2 W" X, x* a$ B “李子谦,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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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前认识吗?对不起我不太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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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惊得几乎张不开嘴:“我是海澜啊,你当初就是为了保护我才会杀人坐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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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人尴尬地一笑,“我不记得当初是为了保护谁啊,不过是年轻一时气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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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5 r- c3 l2 o3 w& } 海澜忽然就哭了出来,她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十余年,感激过他的保护也怨恨过他不能再保护的初恋情人会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仿似她根本不曾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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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哭啊,”李子谦又慌乱起来,“至少别在我面前哭,他们会因为这个把我再抓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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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她勉强睁开双眼看到的依然是凌乱却清冷的小公寓。李子谦早就没了踪迹,抑或是根本不曾有过踪迹。电影已近尾声。倒回重来的第三次罗拉终于奔跑出一个happy ending。的确是骗人的。即便不满意、即便很后悔,人生焉有倒回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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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敲打自己的双颊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毕竟,和程多多父母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不想迟到。梳洗差不多的时候手机上传来短信。海澜放下放下手机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拨通了程母的电话:“阿姨,我临时有点急事,真对不起去不成送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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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Z7 y4 Z6 Q1 m. Y 程母在电话那头一个劲儿地表示理解海澜工作忙,又夸她有出息。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说我们多多怎么就那么没出息,说好了和你一起考研的,怎么就为了一个男人……把前途都送了,最后把命也搭上了。0 L* q$ Z) S! }) x K& G% ~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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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信口说了些于听者言者都毫无益处的安慰,海澜没有告诉程母其实她也没有读成研,也是为了一个男人。当时她和文骋如若一起读研,他们的经济状况连一日三餐都啃馒头也负担不起;权衡之下,二人决定由海澜先去工作支持文骋,文骋毕业后再反过来供海澜深造。然而,这一计划执行完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就被无限期搁置了。海澜看看表,祝程母二人一路顺风后草草挂了电话。她还有很急的事要去做。4 o; H2 r: W0 J7 t$ r* _9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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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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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接到通知去苏州开会,请帮我收拾好行李送至秘书许小姐处。爱你。- l+ n, l' p5 z/ e1 {. T/ p% n% q
* w0 i0 f7 G9 t9 \, a. ?) ` 来自,文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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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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