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e( B' R* }3 { 《寵物.花.情人》
- L* o- \4 Q3 s6 E' o3 t
1 L3 l: N, \5 h- P, m% T* E 今天的陽光實在很刺眼……1 D, o6 a0 j- U7 j/ g* e, {' ~
郭梓瞇眼看著天空,有些不滿地撇撇嘴。
6 N# D9 }; e4 s0 }+ ]/ K& a 2 ^7 e/ B) O9 C( w+ Q, U
七月一直是雷雨季,儘管太陽非常酷熱,卻也有大半時間是陰鬱著縕纕風暴。像前幾天就開始下的幾場大雨,斷斷續續地下了兩天,到今天才放晴。照理說今天的天氣其實很好。
{* r( n% A6 @" ? D* H9 z 可是都跟他沒關係。
1 r1 E: ^# Y: ~ 隨意把手上捲成一桶的紙卷丟在草地上,郭梓自己也躺了下去,一陣雨後青草綠的氣味撲鼻而來。深深呼吸一口氣後,郭梓陶醉地閉上眼,頭上的樹陰和微風形成舒服的環境,他像貓般蹭一下身體之後,雙眼睜開一道細縫,視線對上被拋在一旁的紙卷。
% b3 e7 b! P l ……畢業考試的成績單。
+ a& Q" _$ }& ?2 X9 L- @0 i 考得好又如何,郭梓癟癟嘴,也不知是想笑還是不屑。
q$ b2 Z% X% V! t 班上三十九人,他這年度七班共二百七十八人,不記名調查問卷收回來,只有不足十分一的人,真正報讀自己想要的科系。/ t7 F: b% q! y; t$ C
其中有一百九十六人完全不清楚自己的意向;三十二人了解自己的興趣,卻因毫無前境而放棄;三十六個堅定表示放棄升學,而他是其中之一;真正向自己所長發展的不足二十人。
, Y& k! l5 I& D 就算真給他們上了大學,畢了業。能不能找份糊口的工作也倒是問題。所以到最後真正能學而致用,並發揮所長的可能不足1%。' {6 M- N/ Q+ A2 e9 K9 ~( p
即使有再多的理想也難敵這彷如奇蹟的機率。仔細為自己規劃所謂的人生,才真的是笨蛋。許久以前他就知道,有些事無論是多努力都無法挽回的,既然最終還是要被命運愚弄,倒不如及早放棄來得要好。
l6 B& g1 W% F. @ 一陣風拂過草地,上面的紙卷隨之揚起。郭梓懶懶地看著它飄向噴水池的方向,完全沒打算阻止,即使濕了腐爛掉也沒關係。. c8 g# t5 E. v8 t& N' o" _$ ]
沒用處的東西通通消失最好。/ H, t0 [. E1 W5 Y* Y1 K
可是成績單在中途卻被攔截下來。一只毛耷耷巨大的白犬,邊帶著吵人的嗅聲,像發現玩具般撲向紙卷。大概是訓練有數的關係,白狗只是輕輕地一跳,就把紙卷精準地咬在口裡,然後討好般把它交給身後的男人。9 E1 L9 j: V4 T- C7 ?' ?
郭梓皺著眉看完這一幕。牽著大狗的是個臉目模糊的人。白襯衫加上西褲,臉上還一副大大的黑膠眼鏡,是個隨處可見,毫無特色的男人。
# s0 [2 C$ k4 x- l" O9 R4 c# q 郭梓頓覺無聊,卻發現對方正把捲著的紙卷打開。# `( {- I+ l! `% k6 j
「等一下!這是我的東西,請還給我!」5 E; x. g+ C; g5 i. r, C" u$ u
他快步衝上去,對著男人攤大手掌。但男人已把紙卷打開來,並看了裡面的內容。
: [) |0 h# g1 P# ` 看著向自己奔來的郭梓,男人的驚訝只維持了一瞬間。隨即卻恢復冷靜,淡淡然的反問郭梓。
2 H; H/ y% Q. [! G$ D/ ~$ X 「你叫什麼名字?」- }1 ^# `, S- Z9 a3 y
心想這個人的臉皮未免太厚了吧,郭梓一言不發,只是狠狠地瞪著面前的人。
. ~/ |& j- t; P' m+ T$ v2 S 「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吧?」男人搖搖手上的紙卷,反地露出笑容「你不說出名字,我怎能肯定你就是物主?」
0 l8 b/ ~& ]$ D. B! ^ 郭梓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呆呆地盯著對方的臉,不懂反應。
3 ]7 L; V2 v# H* e0 v 原本只覺得是個平凡無奇的男人。但在清楚迎上對方收在鏡片後面,那雙深沉的雙眼,卻莫明覺得一片燥熱。
; k, e" _9 D4 O1 X6 ] 他從來沒遇過這麼像勾引的視線。一雙眼赤裸裸地凝視著,好像在哽食自己一般,可是諷刺的是這麼露骨的視線,偏偏令人意外地覺得溫柔。6 `0 v, b' {* V
郭梓輕輕咽了一口唾沫。) L. ?2 Q* ?& z$ q9 B
「郭梓……」% c2 f) a& C- O
他垂下頭望著自己的鞋尖,輕聲地說。# m- e( e9 f! \/ K7 Q- z
男人卻倏地向前傾,並把臉靠近郭梓的嘴唇,那一瞬間還以為要被吻了,男人卻在幾吋之前停了下來。
& o0 p0 h; t0 F 一種分不清是失望還是驚訝的感覺,衝擊著心臟,只覺得耳朵裡都是自己的心跳聲。9 G9 W2 \; {$ `& b% D
「你說大聲一點啊,我聽不清。」# R2 D# [5 B6 {5 }, C
男人呼出的氣好像就近在咫尺。他退了一大步避過男人的臉,然後再次伸出手,似是要用手臂來隔開彼此的距離。9 p5 X$ ^2 B- |6 w! u' I4 W9 L
「我叫郭梓!」他氣呼呼的說「……總可以還給我了吧。」
- J* B; [* A; L1 V/ k. x 「好的,還給你了。」
( @6 t7 ]+ P( z' W% k 男人還是笑瞇瞇。但聽語氣裡那種忍俊不禁,就知道對方完全把他當小孩子看。& F! q( O" e$ ]+ c( b* k u: Y
郭梓惡狠狠地搶回男人遞出的紙卷。) \- ~6 n* @9 i% J
不知道是氣自己被人耍著玩,還是不滿意男人把他輕看的語氣。
) m$ I4 g; ?6 o5 }$ ?. i" @ 他只覺得陽光下那人的笑容特別刺眼,炫耀得讓人覺得討厭。他恨不得伸手撕破那張平靜的笑臉。
, w$ s+ V9 X2 |4 ?' H 成績單被拿著的一角已被捏成一團。+ a6 f5 f+ f( i& j' V9 |9 q6 _/ b# b
剛剛被男人握過的地方,彷彿還微微發熱,正隔著紙傳來,跟郭梓重疊上的體溫溶為一體。
$ W. V. Y. e& F 郭梓倏然覺得有點呼吸困難。大概是太陽實在太猛烈了,曬得人透不過氣來。7 k* V3 N& c" i6 f
他眨眨眼不發一言地驀然轉身。在耳朵察覺到男人的呼喊聲時,彷彿為了掩飾慌亂的心跳,郭梓回頭幼稚地作了一個鬼臉,快步跑離男人的視線。" H8 }7 d. u, ]. V/ P0 n
直至跑到遠方,耳裡還停留著男人驚訝的笑聲。
$ P& `. B6 @- l: S" x6 T, F ……還有那雙深深凝視,彷彿對自己有意的溫柔眼睛。, b/ P. a$ V }5 N# Y; L% a
& u4 T! p. @+ S% h3 O) g
x x x
* j/ W5 l0 y; r6 O + ^& i6 N! _; R- f" z# [
再見那個男人是在速食店。
7 H3 k T# S+ G 郭梓在店裡打工,每次看到那些圓滾滾的麵包,從通道裡滑出來,就覺得跟自己很像。明明是沒營養,脂肪又高的垃圾食物,偏偏一堆人愛吃。1 h+ L$ C0 K0 V* a; F' ~
以營業用笑容送走顧客,才發現門口一陣擾攘。反正自己的隊伍沒人在等候,郭梓乾脆支著雙臂在看熱鬧,卻看到一副熟悉的鏡框。, N% J: L& n- {4 [4 u
認出粗黑眼鏡下的那張臉孔,郭梓有些驚訝,但隨即抱著看心戲的心態,等著看男人出糗。
, ~+ J5 x) F/ H* g1 B9 l 今天男人的身邊同樣帶著一隻狗。+ v0 W5 K7 x+ ?5 G
不是上次看到那隻毛茸茸的大白狗,這次是可以抱在懷裡的可愛小型犬,而且是黑色的。雖然叫不出名字,但郭梓曾經見過這品種的狗,小巧的一隻,非常乖巧,可以長時間不吠一聲,趴在地上的話,就跟軟綿綿的地毯沒兩樣。
8 s& r$ X0 ~# H& V4 U7 K7 S 男人也很清楚小狗的特性,所以想用衣服包著悄悄帶進店裡,卻被眼尖的職員發現了。
% C% `. |: J% a( u+ Z+ n 「……非常抱歉,但規定就是規定。」
, ]7 R/ S! Q8 o' M0 J1 W( i 郭梓聽到經理這麼說。雖然嘴裡說著道歉的話,態度卻非常強硬。$ z8 b" T& G1 b2 C# g- s
男人也知道無計可拖似地嘆口氣,有些困惑地以手指抵著額角。
, h0 g: h& _1 S: L d0 F- } 「那該怎麼辦呢?不能進入店裡,但我也不能把牠丟在外面啊。」, t! o( [) ~( G$ }: @
2 N$ H. v3 X1 ?* r 也許是因為男人的表情太過失望,那瞬間郭梓竟覺得他有點可憐。有什麼必要執著呢?要吃麵包隨便一家小賣店就有賣,即使不是這裡也行。# m0 O6 S4 i. k" p1 Z) T
在心中一股意識的驅使下,郭梓關了自己負責的櫃檯,走到兩人身邊。! Z9 R4 R% q P: w6 S
「我來幫這位先生買好帶到外面去,不就行了嗎?」) a' W, v& ]/ n1 P
那瞬間他在男人臉上發現了愕然,但他自己卻是不慌不忙的。0 I- V5 U5 m/ Y4 g
郭梓不禁為了位置倒轉過來而揚起了嘴角。
5 i4 q/ ?3 n. ]; j0 _ 包好男人要的餐點,推開門卻發現不見了人。郭梓想著該不會又被耍了的時候,才看到男人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
! L( t* ~ ^. { 既然點餐為什麼不好好待著。
/ ]3 V3 h: [4 O3 u) ~ 心裡帶著怨氣地,郭梓大步往男人走去,在他面前攤大手掌。: \( v. q/ S$ g
男人抬起頭笑笑,嘴裡邊說著『這次我可沒有拾到你的成績單喔』,邊從褲袋裡掏出點餐的錢。
2 c) c- {* K: O; z8 X 即使因為聽到『成績單』三個字而感到有點不快,郭梓還是坐到男人旁邊的空位,把站了半天的雙腿伸得直直的,以舒緩疲勞。0 S6 H) q; e q
原本被男人抱在懷裡的黑狗,現在正舒服地躺在男人腿上,活脫脫一張私家床墊。察覺旁邊有人也是不吠一聲,只懶懶瞄了郭梓一眼,隨即又閉上眼睛。很有點看不起他的感覺。2 @( u% Q, ~) ~5 {* U1 e
郭梓盯著這懶洋洋的狗。黑狗伸出脖子在享受男人的愛撫,那只修長的手指在狗下巴搔癢著,郭梓不知怎地,覺得有點臉紅耳赤。
: j3 b: {/ h$ ~- T 明明是簡單的動作,但男人做來就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性感味道。與其說那是撫摸寵物,他更覺得男人的動作像在挑逗情人。
5 L4 _$ ~5 \7 P- Z- w \" W 男人毫不介意地用撫摸過狗毛髮的手,去拿熱呼呼的薯條吃。
8 B' n5 s/ h, [$ b' k7 \6 X1 q V 「你是在繞班嗎?」他突然聽到男人這麼問。& M4 b$ j8 \6 @8 b2 b6 k0 q- H
原本因不好意思而別開臉的郭梓,一回頭即又對上了男人的笑容。男人眼底還是一抹溫柔,但嘴角卻勾起點戲謔。
% I7 C! P, a& S6 b3 ] 「現在是休息時間啊。」1 j9 v0 m( Q! B6 _. Z N, o
他理所當然的答。隨即又反問男人,7 s( D( A s! l+ }
「那你呢?你的工作該不會是帶狗散步吧。」
' p" X$ @: d3 T3 X 郭梓不無諷刺地說。$ \$ q( b. k+ S1 |9 ^6 [4 k3 U! W \
沒想到男人卻舉起一只大姆指,做出『Bingo』的手勢。
# X2 _# w1 N9 a5 D' J' U 他嘴巴裡雪白的牙齒,在陽光反射下透著光。又是這種礙眼的笑容。更該死的是郭梓發現自己移不開視線。
# z+ h: {2 w9 z 把餐點消滅後,男人將手上的包裝紙捏成一團。明明是吃著漢堡和薯條,這種油膩膩的東西,但手指卻連丁點都沒沾到。
$ w/ C- D! S, m0 N* C7 d. ]! N; i3 N 男人把垃圾收回紙袋裡,一派閒適將腿間的小狗抱到胸前,逗弄著牠毛茸茸的脖子。
+ i$ c, G* h1 J- T7 J 「我的工作是談戀愛。」+ c' A2 D" ]! e
男人瞇起眼。倒是反應不過來的郭梓,不斷眨動雙眼。
* f4 X) q' c7 l5 { 在他清楚理解這話中的意思前,已看到男人把小狗托起,送到面前,輕輕親了親那佈滿毛的嘴巴。小狗也像回應似地,伸出一小截嫩紅的舌,用力舐舔著男人的唇。
4 \5 h# G# _' T4 m' r: {, _ 郭梓看著這怪異的一幕,胸口湧上一陣莫明的騷動。男人被水沾濕的嘴唇,感覺紅潤而豐厚。他不自覺地,也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乾燥的唇。% ?# q- f# |; Z2 m+ n0 Z
他不應該這麼熱烈注視一個男人的唇。尤其是個毫無特色,平淡如水,用看就覺得無聊的平凡男人。3 r) b. {5 q8 H- c o+ t- L: w9 p
但埋藏在鏡片下那雙深邃而溫柔的眼……4 y% L' N; ^ j
「怎了?你也想要親嗎?」
! h' |1 M8 Y- a4 `& g$ r* I) O# \; Y4 U) G 男人的聲音由遠至近,最後轟地炸得郭梓腦海一片空白。他不能反應地,還是呆愕盯著男人的唇。看著那雙嘴一開一合的,像水缸裡的金魚。; Q3 K9 J8 h6 }4 i
「但這是我的情人,不能讓給你。」4 G% P& m) z' M& G* u
男人寶貝似地把小黑狗攬回自己懷裡。
2 k$ b$ E6 M) n0 z/ k1 b 終於聽明白的郭梓只覺一陣哭笑不得。他所謂的戀愛就是跟一隻狗嗎?" c, Y/ D$ m% V" [' Z
郭梓站起來拍拍褲子,把視線投向被太陽晒得發燙的柏油路。……穿著白衣服的女孩,和比女孩還要巨大的白狗正在嬉戲。……那都是很久遠的記憶,早該被遺忘封塵了。
! O8 W; ?8 L' Z5 M% d" T( e( W 「我才不要去親一隻狗呢!」他淡淡地說,「我最討厭的,就是狗了……」
; f* e8 F# T& Y1 V. w 說完沒有多看男人一眼,逕自跑回速食店。把男人的雙眼,嘴唇,和快速略過的記憶,一一拋諸腦後。
( G! p0 a5 w! R! m4 E: V
# R' v6 G+ l5 W8 Y x x x
7 b b& [0 F& U' f
8 h9 B0 J# d1 X# Z- n" z: s3 Y 跟男人第三次偶遇是在畢業典禮。
; [) ~* d6 s w3 F; N 自收到成績單後就再也不用到學校去,直到回校拿証書的這一天,可說是真正離開這個對大部份人來說,是充滿成長記憶,還能保有夢想的堡壘。1 b4 [: w( }6 i- g) u
郭梓步入禮堂,從師長手中接過那捲著的,很有點質感的証書,才有一切終於完結了的感覺。
1 V5 ~. z' [) E2 |8 L6 k 避開了一群群在告別的學生和老師,對這種虛情假意的舉動,他從來覺得意義不大。儘管說再多『要保持聯絡』,『會回來探望的』這種話,也許一開始是有這種想法,但在步入大學或職場,在不同環境的壓力下,再多的承諾也會隨風而逝。$ l& e i( K3 p* n% A# F: |! f
他遠遠望向一派淡然的師長們,每年也要經歷一次這種情境的他們,感受大概更深吧。4 ^0 l; H0 H! h5 A4 l: ^
郭梓抬起頭打量著這個待了好幾年的地方。- E; K8 M5 n; b: D: L
校園的對面就是山的P校,可說是立於半山之上。由於四處都是樹木的關係,周年都被綠蔭包圍,就像浸淫在涼意之中,在七月炎夏也不至熱得不能忍受的程度。6 _$ \1 q" |' U2 ^
而離開校園,放眼就是一條長長的斜路。雖然每天上下校都要經過時,總是叫苦連天,但想到大概是最後一次走在上面,也不禁有點寂寞。
1 _/ O( K: I* h, n) i 正當郭梓想以難得的沉靜心情,最後一次踱步在這條路上,身後卻一把聲音叫住了他。
& }' ^# x; ~3 G4 f- n( r+ o 回過頭是一個陌生的女孩,手上捏著粉紅色間條配花朵的薄本子,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她已遲疑很久,直至發現郭梓要走了才急急追上來。 ^- l. z1 a% ]) s
郭梓是停住了,但臉上卻是一層薄薄的被打擾的不快。女孩看了更是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7 N6 ~4 T* R: |, f' a! [% f! `, M: B( U
「那,那個……」
: F! m6 V$ L9 [ 在郭梓以為對方不打算說話時,女孩卻開口了。儘管又細又羞澀,嗓子倒是不錯,郭梓略略放鬆臉上僵硬的線條。
0 e! G% c+ Q: l1 J 「請問,可以跟你交換聯絡資料嗎?」
2 [* e: X4 c. D6 d+ W7 w4 L1 Z) q 邊遞出手上的本子,女孩把羞紅得像鮮艷欲滴的草莓般,早已漲紅的臉垂下,靜待郭梓的反應。5 S/ g, t' T5 X* C0 F( o1 m
郭梓只輕輕瞄她一眼,就以冷淡不帶感情的聲線拒絕。
7 o. Y4 ~& M. j2 f 「我想我們沒有相熟到那個程度吧。畢業後還會有需要聯絡嗎?」
! K2 J! U; S3 N, k! ^ 比起想像中更不留情面的說法,令女孩發出一聲像貓般的嗚咽聲,慌亂地把本子抱回胸前,沒有再說一句話地轉身離去。- i. X$ \7 B" Q. \
郭梓淡淡地看著她跑離自己的視線。越過女孩的肩膀,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穿著白襯衫和西褲的男人,今天跟在身邊的是一隻貴婦狗,狗脖子上還纏了一個大大的粉紅色蝴蝶結。8 Y' z3 Y' S( r
男人顯然也發現他了。咧開一個微笑,他以跟往昔同樣溫柔的眼瞳,倒影著郭梓的臉孔。1 Q, [# h0 U" ~8 P, Y! G1 ~ [
「說話真是狠啊,這樣子女孩子會傷心的。」
# x; u# Q* L, G9 v 雖然剛才還覺得那女孩的聲線尚算入耳,但此刻聽到男人的聲音,郭梓方覺得這才叫真正的悅耳。
$ L% x: y6 ~" a& b |9 K 但他還是毫不留情地反擊道,
. Q8 \# M) G0 |5 ^' r1 g ` 「因為我不像你這麼頻繁地更換『情人』,所以絲毫不了解她們的心。」
& r4 y% S; E, H! O1 D: U0 C 兩人一狗散步般走在斜路上。正午的太陽直直晒著髮頂時,不得不感謝這個方向是往下的。; `/ b" O4 \, W4 V
男人還是紳士地把狗抱在懷裡,絲毫不為烈日下平白多了幾斤佈滿厚毛的負累為苦。郭梓卻是默默地打量他,想著要不是他們的活動範圍太相近,即使有緣也著實偶遇過太多次了。- D% H8 D9 j3 m' T. }
「你說話都這麼硬梆梆,不顧別人感受的嗎?」
& ~: y5 [$ R$ d+ W( _ 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但在他們跟幾個在興奮交談的女學生擦身而過後,男人卻突然開口。
% a/ _$ U9 o% Z8 f, z! h 知道男人還在介懷剛才的事,郭梓只是聳聳肩。2 r0 l1 u2 B, v* @& f# s7 g
「真要有心跟認識我,就不必等到畢業這天吧。不覺得已經太遲了嗎?」3 z7 x' x- X+ E
「你說得對。」男人笑笑,似是認同,但隨即又說,「但也許她只是想要向暗戀的對象留點記念。」+ |: ?" ]% V/ O8 d# ~+ \, g/ @
男人的嗓線還是非常妙縵,但此刻聽在郭梓耳裡卻有些刺耳。他彎起笑容,卻是有點不屑。
) H2 E T) t, J% A0 v$ M" Y 「那又怎樣?」他挑挑眉,「別人對我的好感,難道我就要照單全收嗎?隨便他們要怎麼想,怎麼作,是他們的事。我沒必要去配合吧!」
1 ]8 s7 ^, d0 Q. f 語畢郭梓也有點愕住了。想著兩人也不過是閒話家常,自己未免太過度反應了,不禁沉默起來。男人卻倏地停下腳步。% h; a! S7 u, ?, M1 ?% P+ ?8 u% Z
察覺到旁邊少了男人的影子,郭梓也停下腳步,抬起一直凝視著地面的臉龐。他一抬頭就對上男人的視線。那雙烏黑的雙眼,深深地拗執地注視著他。郭梓倔強地不肯移開視線,睜大雙眼反望過去,卻發現對方眼底有著淺淺的落寞。9 y% H8 O4 Y" r1 R6 r+ \8 Z
原本一陣燥熱的心突然軟了。, o; c) }" k7 {' K E$ M$ ?6 C- | k0 j/ T
郭梓吶吶動了動嘴唇,終歸沒有說話,男人卻舉起空著的手,順著他的髮絲滑了下去。郭梓沒有避開,只是挑起原本已垂下的眼皮。- g% X4 Q9 g5 T6 E+ G5 {! O; r
「你怎麼像隻小刺蝟一般,」他聽到男人這麼說,彷彿夾雜著嘆息「張著全身的刺……」
- ?- N# O* \' L/ ^: K 可隨即男人像想到什麼,又換上笑容。9 p3 o, R' @0 I
「不,還是應該說,像流浪狗……?明明很想親近人,有人靠近又先齜牙裂齒。」
. a# I! ?/ j- K+ B9 s3 E% \9 v 想像到那個畫面的男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郭梓心裡淡淡軟軟的東西,卻煙消雲散。他像個孩子般般鼓起腮,睜大雙眼狠狠瞪著男人。" e# a2 Z* D0 @2 H: w( n
男人卻已深陷幻想之中不能自拔,毫無反應。
8 H2 R9 ~% Z& s( o* p, I 瞇起細長的眼睛,郭梓驀地提起腳,用力往男人的膝蓋處踢去。吃痛的男人紮了一下,懷裡的貴婦狗也受驚地往地上跳,男人一時不知該先追回『情人』,還是揉揉受傷的腳。; p6 K6 e% c3 [' f% @
郭梓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趁著男人驚訝望向自己時,郭梓從鼻子哼的一聲,嘴巴卻甜甜的道。- e, O! O4 g- x
「拜拜囉,狗狗先生。」3 S1 z8 w% N8 T$ g7 b! G
他說著還不忘揮揮手上的証書,當是告別。眼裡卻一把燃燒的火。
+ `$ w7 c1 W/ R# I! k0 v1 y* c 「下次再說我是狗看看,絕對有你好受。」
7 d& ^2 t1 X0 W1 s# {3 U
) W- }+ p: N5 L$ L& I! G x x x% I( a6 e& @( d# ]" P; {5 Y
! p1 ~- j1 e, H& \, O$ I* Z: N3 i+ W
5 @2 x8 p- w' Y6 t, C
之後是第四次……好吧,如果這還能算是偶遇的話。4 a- g1 `% J6 |4 {
白百合,紅玫瑰,粉色康乃馨……花店裡很少看到含苞待放,害羞答答的花蕾,全都是又豔又俗,大朵大朵已盛開的在爭奇鬥艷。
7 W$ M* j6 ?3 y4 ^ 客人總不喜歡買了回去,還要靜待它的花期。現在的人習慣速食,片刻的等待都忍受不到,就怕一下子就錯失了。
, T# b% ^! v7 W* J. M/ {9 d 郭梓彎下腰整理水桶裡的花枝,就怕有哪支沒插好,吸不到水會枯掉。貼得太近,花粉都吸進鼻腔裡,鼻尖總覺得搔癢,直想打噴嚏。他伸手揉揉鼻子。3 u4 r: v; Q. [, u9 v! } p
只是一但意識到那種痕癢的感覺,就好像纏繞不散般。在嗦了幾次鼻子還是於事無補,還是痕得發慌。郭梓只好站起來,扯了張紙巾抹抹鼻子。8 _, f' _, e9 F1 l x' e
一轉身發現那個男人正在身後,跟老闆娘在挑選花種。郭梓反個白眼,腦海只有四個字:『陰魂不散』。雖然知道對方也不是有意的,但也實在太巧合了點。: M9 s7 v5 x$ x! I0 |
男人選花太入神,絲毫沒發現店裡還有別人存在。也可能只看到郭梓的背影,讓他根本沒機會認出來。
8 \$ {) D6 k4 ~4 ?( k. \: F% l6 a% m 而毫無疑問地,男人身邊拖著一只狗。這次的是佈滿黑白班點,毛色光滑的大狗。倒卻沒平時男人帶著那些狗的嬌貴氣,感覺純樸許多。1 O0 _& ?$ N' ~% i$ g/ @( F
那隻狗定定的站著,動也不動,也不吠,模樣有點傻。郭梓想到某套電影裡,那一百零一隻大大小小的班點狗,不禁噗地笑出來。+ {, v( C! @& g. I$ W. B3 W8 `
男人也正好挑選完畢。他站直腰後看到郭梓,愕了一愕,隨即卻似笑非笑地橫他一眼。郭梓隨著男的眼神向下望,才發現對方停留在自己身上,那件印有大朵黃菊花的花店圍裙上。, |5 @9 [$ C$ P* w& q& F& z$ h
「你笑起來好看多了。」
& b0 _' \! w$ y" C 男人的話像呢喃般隨風送到耳邊。明明離那麼遠,郭梓卻覺得耳膜一陣痕癢,彷彿有人在耳邊吹氣般,連忙伸手蓋著。
& c2 s6 ~9 N- ]$ z 他愚笨卻顯得可愛的動靜都映入男人眼中。
8 F* D0 Y/ N# L9 ^7 t1 \ 收起惡作劇的笑容,男人又再隔著鏡片深沉地看著他。郭梓呆呆地放下手,但覺自己將要被吸進這雙瞳之中。
" g' s* X* Z, r, q: s
# x1 D# V& V8 E 白百合開得不算太豔,比較起旁邊已完全盛放的玫瑰,是有點失色。男人卻道就是愛那股清純。
7 U( B- H3 S9 I. N 於是郭梓挑了十來支比較大的,半生不生地吐著嫩黃的花芯,再配上大把大把的滿天星,最後以淺紫色的包裝紙沙沙地包起來,總算淡雅卻也不失色。
8 a3 o% A/ w! w& [6 Q. H 男人微笑點頭,算是滿意了。老闆娘笑嬉嬉地收了錢,郭梓便把花遞過去,怎料男人卻一把抓著他的手肘。; b3 N/ V/ ?( H- M
「你捧著比較好看,」他微微笑說「剛好我要牽狗,也不方便空出手來拿。你就陪我走一下吧。」2 i8 g* B+ ^. Y* ?8 m, V! Q, x; a
望了望門口張貼著大大的『歡迎送遞』,郭梓在毫無選擇下聳聳肩,把花塞進男人懷裡,然後拉下自己身上的圍裙,重新接過花束,跟在男人身邊。6 h6 N! j) C" l4 b7 B7 f
N+ r1 V+ N' ~0 i; ]
「走吧。」
5 {) |- a7 b5 Y 走在路上就覺得男人說的是藉口。由始至終他都只用繩子牽著大狗,兩隻手空空的,郭梓不由得有點埋怨地看向他。反正這男人就愛耍弄自己。
2 j' |' _' l: x- v' e 幸而男人挑的這條路比較靜,不近大馬路,下午的風亦算陰涼,走著也算舒服。
( }2 B$ @0 u) m: |" q: g5 j' k a8 t 這次男人牽的班點狗很乖,不亂跑也不吠,不同於那種懶洋洋的慵懶,反而有點笨拙忠直的感覺。而且愛黏郭梓。. E `: d! [# s
一直乖乖走著的大狗,在察覺郭梓走近,竟從男人腳底竄過去,硬要跑到郭梓那側。男人差點被繩子拌倒,但郭梓還來不及取笑他,就看到男人把牽狗的繩子移到自己這邊,笑容立時僵在嘴角。
( W% t {" a( x8 r9 ]6 t' F 他在心裡不禁罵男人惡劣。明知道他最討厭狗了,卻偏把這毛茸茸的東西,移到他的周圍。可男人卻像沒事人一般靜靜走著。0 L$ Y" F$ `0 Q+ W/ L
班點狗也只是默默地走。沒有撲過來,也沒不知好歹的舐舔自己。既然只是想走在旁邊,就由牠吧,郭梓這麼想道。
3 n3 @, r2 v% o" H+ q8 o( F 兩人彎了幾彎,放眼是長長的河堤岸,四周的景色也越來越陌生。男人還是不發一言地走著。郭梓托了托手上的大花束,沒想到久了這東西也很有些重量,手臂不禁有點酸痛。- b; ^' q8 O; E$ {1 ?! Q2 k) ^
從水平線望過去,河面已染上些許暮色。夕陽斜照在男人身上,打下一層薄薄淡黃的矇矓感。也許是因為男人緊抿的嘴線,郭梓竟覺得他有點蒼涼的感覺。- T# l% f( L& H# ~7 a7 m0 w
他打一個寒顫,終於開口叫停男人。) ~( q; z7 a" x6 \% M2 F
「喂,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啊?」9 M6 J8 o" D |' P
「抱歉,你累了嗎?」
- O2 @9 z8 R0 I, P& _* F& d& Z 聽到郭梓說話,才如夢初醒的男人,轉過身抱歉地笑了笑。看著他那種笑容,郭梓卻覺得有點寂寞。
" e* E3 G; W+ G2 m 他撇撇嘴,移開了視線,想要掩飾心裡的不自在。+ I- K2 ]* |. C9 |& u
「也不是。但我們到底要去哪兒?」+ k9 U1 t- W% I1 P
男人聞言,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Q: O! j) M) }0 @- e3 [: `+ l
「我沒告訴你嗎?」剛才還一副落寞的男人,突然露出一彎甜蜜的微笑「我要送去給我的女友。……今天是她的生晨。」, r# V- \. I" }1 k6 h: ]% M
男人的雙眼又漾起同樣的溫柔,可這次卻像滲了蜂蜜進去,甜得很。那雙凝視著別人時,總給人有被勾引錯覺的雙眼,此刻正注視著遠方。
+ c' y$ ~9 ], k( J 郭梓驀地低下頭,只覺得心裡梗了刺,難受得很。他把眼光落在身旁的班點狗上。3 p0 U' ?9 h8 `" ]1 q1 h5 W/ O: q
「你,你要去找女朋友……」自己的聲音聽在耳裡,卻陌生得像別人。郭梓在炎夏像覺得冷似的,牙齒一直打顫。& Y' U( M* b" Q+ ~$ _" t; |
「你去找女朋友,卻帶個男孩和狗去,不太好吧?」- ] C% S! y# Y/ X, a
他垂著眼看著懷裡的花蕾,純潔的白合在風裡搖曳,也染上了點點暮色。
* ?% s; T* |/ T) q* ?) L- k @2 D 「不要緊的,」他聽到男人這樣說。意外地發現,這個男人的聲音,在他的記憶中,已烙下深深的印記「我的女友,也很喜歡狗。而且也不排斥跟小男孩交朋友……」
! B! H: e" i3 \! I, ]* f 郭梓突然覺得視線有點模糊。% C: e% J/ ], Q- ?
他捏緊掌心,手握著鍚紙的部份,冰冷而無機質,卻舒解不了內心的燥熱。那被包裹著不能流動的水,正軟綿綿隨著他的動作被推擠。郭梓但覺自己就像個小孩子,因為想要的玩具被搶走而感到焦躁。
! f+ o0 Y& v) h( n* m2 J* F" G 尤其男人那聲小男孩更是鮮明。
' s0 }- O4 w: s. V& F2 _4 b 他終於把視線從花束調回男人身上。看著對方身上那股悠然更是覺得不忿。郭梓咬咬牙不怒反笑,他道,+ T; P! D4 h7 j' b3 g" ^, g# c
「那我倒是要看看,怎樣的女人才可以接受,去跟狗瓜分自己的情人。」
/ u/ W D4 z4 ~: q4 a% f 話方出口也覺自己說得太超過了,他以為男人會生氣。但彷彿理所當然地,男人連眉都沒挑一下,只是笑笑地伸手攬過郭梓手上的花。; Z8 Y" X# b0 O @ h; M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前方,「走吧。」
* s. p& ]" p9 y6 n5 ]$ w 9 m; b5 n7 R3 C7 ^' `1 @
3 W6 e: c! ] c8 q
過了河畔路是更深了,天色也已入黑。郭梓不禁有點慌,這男人該不會是個變態,把自己拐帶了要殺人滅口吧。+ C1 i5 ~. X# k: {1 }
他忽地發現,自己對這男人的認知是零,甚至連名字也還不知道,卻已被對方左右情緒。不禁有點煩躁。
) i( s9 y, W1 t: T; m4 E 「喂!」他再次開口。男人剛好轉頭,向他伸出手。
1 o; u$ a% |8 O 「牽著我。那邊的路有點難走,我可不想看你摔破了臉。」
- F$ I5 t! ~" A: u 男人伸出來的手是種誘惑。對郭梓來說就像在看不見底的黑色旋渦,受吸引卻不了解的事物最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會陷進去,變成迷戀,毫無理智可言。2 y c/ V6 }: f: O, q% f# @
他盯著男人的手指,修長而潔淨的左手無名指還是空空如也。雖然說有了女友,顯然還是沒名沒份。" _6 l- N6 l2 W# w. v7 F
男人的手像催促般甩了一下。郭梓試探地把貼近,指尖劃過男人的掌心,乾燥卻比想像中光滑,沒有粗糙感。+ I1 e- C" `7 j, {
然後下定決心般,郭梓整隻手都滑進男人掌間,用力地反握回去,指尖的神經都充滿著男人骨骼分明的質感。
$ z1 h( L0 r, T; ] 也許是太用力的關係,男人回過頭輕輕看了他一眼。帶著可算是挑釁的氣焰,郭梓直直迎上男人的視線,眼眨都不眨。 [+ x" r6 X# Q" Y8 N L
在已經迷濛的黑色之中,那雙眼中彷彿還可見一把熾熱的火炎。) E1 o" H' d& z; g7 D
男人不在意地笑笑。儘管看不清楚,郭梓卻認定了,男人的眼瞳一閃而過只屬於他的溫柔。3 N7 n5 W' ^0 \7 K! Q1 y
然後不知道是誰使力,相握的手黏得更緊,分都分不開。
# g2 _1 Q' H, G9 S; V# S2 t 最後停在一處小山邊。那麼荒涼,只有稀稀落落並不密集的樹,還有沙礫夾雜的黃泥地。3 i x- U; `, h6 r8 A* y
哪有什麼女朋友。1 w! R/ G: o" w8 m& L7 C x
郭梓勾起一彎微笑。即使想約自己走走,也不用撒這種彆扭的謊,一下子就會被揭穿的。正想開口損他兩句,卻看到男人停在一處小土坡處,上頭壓了塊石。
0 L w3 h" ]' z+ g- M/ O+ K 男人彎下腰,必恭必敬,認認真真地把花束放在地上。然後從衣袋裡掏出一小枝蠟燭,凝在石上,淡淡的火光擦地亮起。
: f/ \ X8 u* H7 K# e5 C 在蠟燭搖曳映照下的男人,看上去有那麼點不真實。他那長長的手指,正緩緩撫摸過土壤,那模樣真有點像在愛撫情人。
; ~& @% d- w$ z' {7 Z* b: E 「這,這是……你女友的……」
$ `; p2 m0 G5 i3 p0 j) j 郭梓原本想說『墳墓』。但卻哽在喉間,只覺得喉嚨乾渴。在燭光下男人的臉目有點詭異。這麼深黑的夜裡,把自己帶到森林般的小山坡,撫摸著墳起的土堆,告訴自己,這是他的『愛人』……$ M0 {1 s5 X8 b) E6 g
不覺間已完全入黑,唯一的光芒就只有靜立在石塊上,那一小點,搖曳的光。男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混入夜色之中。
7 [' t; x# ~' }4 a" I/ Y 男人點點頭,凝視著他,然後微微笑向他招手,另一隻手還是愛憐地撫著那小土堆。郭梓看著他的笑容,突然覺得冷。1 U; I. w" n9 Z5 `& l; D+ o3 T
「你不過來嗎?」
2 ^7 h5 ~5 q# D& \+ u6 U; ] 他聽到男人這麼問。輕細的聲音在寂靜的這一刻,突然像被放大了許多倍。
; {* @: T9 E( |; P% z 郭梓望向那伸向自己的手。他有點衝動想拔腿就跑,但男人嗓音裡那種困惑寂寞,卻形成另一股阻力。郭梓向著男人輕輕搖頭,雙腳卻不由自主的向前走。, E* u9 V0 O2 q$ H
他停在男人旁邊。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握起男人的手,在他旁邊蹲下。趴在一旁的班點狗,在他另一隻垂著的手,高興地舔了一舔。
! w9 f/ U" z* q 郭梓慶幸地想,幸好從這相連的手,傳來的體溫還是溫熱的。% U9 n& U/ m1 _
男人似是嘆息,若有所思地盯著小土堆。他已經停止撫摸。# R$ L; @6 S& C# t
「這兒……」他頓了一下「她就是在這兒,被壓死的……」
9 I2 G- \9 V$ D7 f9 Z* S( M7 x 郭梓只覺心臟移到耳邊,呯呯碰碰的亂響。他感到掌心正漸漸汗濕,跟男人的混在一起。
! E( v4 @/ y) c9 K& W) ?! x, F; _3 g 「那晚是個大雷雨夜。雨實在太大了,我便留在學校,電話線路也被停掉,我跟家裡完全聯絡不上……我媽心裡慌得很,便要她到外面來找我……」
6 H1 D" D3 K2 O4 ~8 d9 a( W 郭梓靜靜地聽著,心裡卻隱隱有點不對勁。
, ~1 Q+ s3 _' Z8 t# H 「這邊原本是我上學途經之路。每天早上,她都會先送我上學,然後自己回家。有時我忘了帶便當,她便帶來給我。那天,她也是第一時間跑到學校,卻在這兒遇到山泥傾瀉……」
6 T$ @6 x5 Q! @: M( @' M 話突然都說盡了。男人不再言語,郭梓卻是不敢作聲。他望著男人的喉結急促地上下滑動,彷彿把激動的心情都在這裡發洩了。; B" L9 _' T! ^3 a
「……是我沒有好好保護她……」男人自嘲的說。
( ?6 `/ Y* @! m4 B; d; I 郭梓只覺得彼此握著的手,已被汗淹得滑溜溜的,越用力就越是抓不緊。他心裡有點慌了,終於知道自己徹骨的寒意從哪兒來。- e- N, U$ w$ w
「你們感情真好。」4 w5 I7 C9 g/ v$ V! I1 V, X
他終於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在知道他的愛人死了後,覺得陰冷並不是因為氣氛,或是那死去的人的怨恨。
6 [! f0 d5 \% s/ t 而是不可磨滅而逐漸美化的回憶。
0 F% _6 y( N p! [& }& ^ 已經不會露出醜惡一面的人,是不可能有人能夠勝過她的。
& D% z0 \; T4 T: i/ N 既然如此又何必帶他來呢。郭梓忿忿地想要鬆開彼此交握的手,卻在剎那間聽到男人的話。8 q! [2 `7 ^4 l% W, y% w# j1 k9 g
「我們當然感情好。由我十歲開始,她便陪伴在我左右。我們吃飯,洗澡,睡覺都在一起……」
7 W" U0 a3 u' y* k5 @- P' R 郭梓愕然地望向那麼陷入回憶的男人。: F, L5 a0 |! Y: _1 P* A
「一開始她只是小小的一隻,抱在懷裡還會嚶嚶的嗚叫,眼睛都睜不開。可是慢慢地會跑,會笑,喜歡黏人。她像我的情人,又像我的小女兒……」
8 h2 t$ y0 m7 o8 T- F# G5 W) j 「你,你說的她到底是……」1 M7 i7 F5 A6 G( q' q" x
「她是我第一隻養的狗。很可愛的牧羊犬……我就是後悔因為沒有好好照顧,教育牠,才會成為寵物訓練師……」
* K, q) k. k, c: w0 n0 } U 男人伸手在胸前比了比牧羊犬的大小,但郭梓卻已看不進去。他腦子裡只聽進了『那是我養的狗』這句話。5 f# ~1 ]0 P. W6 v
突然他噗地笑了起來。即使跌在地上,還是抱著肚子在笑過不停。
* `* ~$ Z. c; c/ c" h 「……你,你說的『女友』,也是狗……?」6 X1 c n" m a% h3 {
郭梓笑著抹抹眼角,就像聽了個天大的笑話般。男人卻不語地站起來,郭梓疑惑地看向沉默的男人,突然一陣強光刺來,四周的街燈突然亮齊了。
# l1 q" d- E! W" q! ] 在白燈光管照射下的男人,看上去有些蒼白。他從高處俯視郭梓的模樣帶著鄙夷,眉眼間甚至有些慍色。- ]" d; E" d5 w& L6 B5 x
「我說了什麼好事的笑嗎?」他冷淡地問,緊握著的拳頭卻微顫「你這個人,還真是沒神經!」
Y6 o, f8 k4 |1 ^0 e
& E& G3 A, j; ]: u5 x9 N9 c( N X x x x0 A& M' r7 S8 a$ D) g ?
$ D& _$ ?9 Z$ B5 F$ A 在麵包店的,是第五次的偶遇。
7 m7 d% |" b' F# B' @ 待在麵包店特有的溫暖空氣之中,郭梓有點不捨得離開。剛焗烤起那種甜甜的味道,一直從麵包架上傳出,無論什麼時候都這麼誘人,嘴裡好像已經嚐到那種熱呼呼,軟綿綿的質感。8 {2 I/ b1 W3 R, h8 }- J# l( J( u
郭梓就是因為這種氣味被吸引進來。' v: E- O7 b' ^: }9 s: S5 F' n
挑了香蒜麵包和鋪了芝士蘑菇的薄餅,已滿了半個盤子,郭梓還拿了一條長長的法式麵包,在差不多半人高的硬麵包上刻有一條條細紋,很是吸引。原本他還掙扎著要不要買椰絲奶油包當甜點,但看到店裡快擠滿人,還是決定放棄算了。
+ U& @" V( V0 G" Y: |8 q( z( v& O/ B/ D1 K 到付了錢才發現實在買太多。一大袋的麵包,抱在胸前卻空不出手來開門,郭梓盯著袋子發窘。/ f( r3 S' d8 V$ L7 l. @9 L4 n# x D
他還在考慮要不要側身推門,門卻倏然從另一邊開了。郭梓嚇了一跳,抬起眼卻對上了鏡片後的視線。% K$ o5 L8 \6 J U8 A
那雙眼睛平淡地掃過他,郭梓卻愕住了。這男人每次的出現都這麼出其不意。郭梓有點尷尬地低下頭,頭頂卻傳來男人淡淡的問話。
) P ?5 |) c5 i& P: {" L. L 「……你不走嗎?」# d) i- q [& F5 x' b
他才驚覺自己堵在別人的店前面,臉頰刷地燥紅,朝男人點個頭就擠出門外。
! L6 P! d( f( Z3 R 偶遇果然是一件神奇的事。郭梓抱著麵包,輕靠在麵包店的玻璃前,看著男人選購麵包的側面。今天出奇地他沒有帶著狗在身邊。
7 ~$ @1 c- Y1 K) l6 e 男人方才冷淡的視線忽地在略過腦海,那跟往昔完全不一樣,不是那雙總帶笑的眼睛。男人看他的模樣就像在陌生人。
! d+ s8 v9 ~5 G5 V 郭梓心裡一陣扯痛,他捏緊抱著紙袋的手,紙袋傳來輕微像呻吟般的沙咧聲。
% D; g9 K# Z+ E. H9 X& S" Y 那邊的男人已挑選完畢,只有一袋簡單的白麵包。看著他付過錢推門而出,郭梓連忙迎上去。
$ W e d+ H8 L9 i& x. S 看到他,男人也是毫無反應,連眉都不挑一下,自顧自地走了。郭梓也不發一言地,跟在男人身後。
3 ^$ d2 ]$ r# Y/ q9 c$ ? ……就像是那個夜晚,他跟隨著在慍怒的男人身後,走在那條長長的河畔旁。自知失言的關係,郭梓當時不敢作聲,默默地跟著,以為男人會先開口。
; Y$ L2 ~3 r8 s7 I" ^* a 但在轉回大路後,男人只是淡漠地瞄他一眼,便牽著狗快步消失在郭梓面前。連道歉的機會也沒有……
$ P# E. W4 S2 O* S 男人提著白麵包,走進前方的公園。 p5 @ @$ ^' J4 M
這個公園郭梓也滿常來的,在市區算是很大的休憩場所。不同於平常的公園,這是可以拿寵物內進的大型公園,所以很受歡迎,假日總可以看到帶著寵物的父母帶著子女來嬉戲。
H0 a: o: W% i v. p 男人逕自往內走,直到站在園中心的噴水池。立著丘比特像的噴水池,終年總是不停地灑著水,穿過陽光後透出一條漂亮的彩虹。
! A$ i* l* P6 y6 m 因為有池水的關係,而且偶爾也有些人會拿麵包餵食,水池邊總聚集了零零散散的鴿子。; [* s( n5 u) u
男人停下來,輕吹一個口哨。一隻毛茸茸的大黑狗不知打哪跑來,衝到男人腳邊使勁地吠,男人蹲下來寵溺地揉搓牠的毛髮。
0 G' p3 c8 l. K/ x6 K6 Z! H 「你跟了這麼久,是找我有事嗎?」6 J) n5 P" I4 ~
在跟狗嬉戲的男人突然自言自語般地說。聲量卻足以傳到郭梓耳邊。4 s& s- j/ _. r: Q! y1 C$ A! K
沒想到男人會突如其來的發問,郭梓有點呆了。他盯著男人的背影,許久才吶吶地,終於說出來。4 r" D4 }& I! t3 Z# O
「……對不起……」/ c2 `7 e$ b( x4 f% [* x
聽到他的話,男人停下手的動作,緩緩站起來。他轉過身直視郭梓,嘴角勾起一個冷淡的笑容。
' O r7 H% |4 [3 W 「用不著道歉呀。」他淡淡的看著郭梓「你不是把溺愛寵物的我,當成傻子看嗎?」
8 G' y) r0 t* u3 J 說著還聳一下肩,這動作映入郭梓眼中,感覺有點刺痛。6 Z/ t# S7 o7 V3 C+ B; U; s; W! e
「不是這樣的……」郭梓搖搖頭,一陣酸意衝上鼻頭,只覺得雙眼發澀。他重覆著,「不是這樣的……」; \5 A' x$ L. v5 ?
他只是覺得高興。為霸佔男人內心的,由始至終都只是那些毛茸茸,傻呼呼的狗而高興。
3 C0 ]# { R. j" E 他凝視著站在大狗身邊的男人。雖然他討厭狗,但是他喜歡這個男人。……也許說想要得到對方會更加貼切。
) o |1 R7 ?/ V7 F2 o# `+ i 他想要這個男人。
, |/ S0 x4 k1 \, O- R/ B 「喂。」郭梓像在呼喚對方,語氣卻是試探的。男人沉默地回以注視,等待後話。也許在剛開口的時候,還有那麼點不確定。但在對上男人後卻連最後一絲猶豫都消失了。
+ M5 v% {+ Y( s0 c 「喂,我來當你的情人吧。」
2 X5 V9 R. {* ?. P/ z/ q6 Q: N8 {# ? 郭梓的口氣就像在說『今天是天晴嗎』,這麼淡然。而且是那種在明明在外面,頂著大太陽,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卻偏要問別人的故意。就像心底認定別人不會給否定的答案,有種絕對的自信。3 k8 S( y8 K# `
他定定地看著男人驚愕得不懂反應。心裡以為是自己勝利了,卻看到男人困惑地皺起眉。 「你真的是很沒神經。」他說,「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接受呢?」
) I% e v% E2 _' V: t7 B 男人還是語氣平淡,甚至還有些笑咪咪的,對郭梓來說卻像被投下一枚大炸彈,被炸得有點動搖。他輕輕捏緊掌心,有點不知所措地揉搓著指頭。7 @+ M2 _4 `1 A
「反正……」郭梓扯扯嘴角「反正,對你來說也沒什麼損失,是吧?」
/ R% v* n" q+ h w6 e9 G 「是沒有錯。」男人聞言也笑著點點頭,卻又說「可是,也沒什麼好處,是吧。」
3 @7 h" ]) E. T& F. E9 L' a6 e 郭梓惡狠狠地盯著男人看,連帶覺得他身邊的狗也這麼惹人討厭。& K, r, V1 U% P
但男人彷彿意猶未盡,他微笑搖搖頭,有點受不了的說,$ C5 Y P0 m$ f$ u1 K
「我實在沒想到會被你這孩子告白,明明彼此不了解,你甚至連我的名字也不知道,不是嗎?」
1 z, [0 o% N: ^8 C 郭梓被說得啞口無言,卻又不甘心被看輕。兩人彷似摃上似地,男人瞇眼看郭梓,他亦倔強地不肯移開視線。突然郭梓哼的一聲,率先別過了頭,高傲地抑起下巴。
+ M K" g7 z/ s0 c; v6 i0 ?& h 「好吧!既然如此,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3 E+ x& M5 \# ^+ u
他刻意直起了腰,像隻高傲的貓般從男人眼前離去。但一轉身,手腕卻又被男人抓住,郭梓暗自竊笑,偏偏不回頭。6 F( w) A: W9 F. t
「怎樣,後悔了嗎?剛剛說了一堆大話的人,可是你喔。」
, B+ x, r5 {' Q3 V B 男人沒有說話,卻漸漸使力,感覺手肘發痛的郭梓,回頭去看,卻對上一雙專注而深沉的視線。沒了平常的溫和的黑瞳看上去有些嚇人,郭梓被看得慌了,想收回手卻又甩不開。1 n5 p+ H7 y& Y7 i; ?
「你這是什麼意思?快放開!」2 _* u. d* {+ {3 s5 g
對於自己在力氣上明顯輸了,郭梓有點惱怒。但儘管情勢比人弱,卻還沒打算收歛。他狠狠地說。1 q; ]5 @) D- c) G% v
但男人卻還是以成年男子的力氣,扣押著郭梓的自由。 } L( w& f7 g* y+ M1 e- P
「我可沒說要放你走。」- n4 z: d6 b2 |0 O2 Q5 x
男人把郭梓用力往自己拉去。發現有點不對勁的郭梓,終於懂得害怕,他發狠掙扎想要離去,男人卻越抓越緊。
1 o5 ?! n" g" O$ f, l+ E9 Q% O 「有什麼事,你就只懂逃走嗎?就這是你的處世之道?」/ e7 Y/ R" X2 m+ g# j9 K g1 ^
「被神經病協持還不想逃的,才真的是白痴吧!」3 p* z- j8 k$ s1 [$ o
聽不出男人的言外之意,郭梓故意諷刺地說。
, b/ f0 `! P' L4 P. D8 T+ @ 「白痴……」男人喃喃地說,突然勾起笑容,用力把郭梓甩在地上「沒錯,在我看來,你的確像在白痴一樣。」
5 z1 L8 i: z. _; X* g6 M: } 沒料到男人會突然放手的郭梓,結結實實地跌個正著,他還來不及揉揉發疼的部份,男人身邊的大狗突然發狂似的衝上前,把他緊緊地壓按在地上。8 V% G7 p3 R9 u7 B3 p, D
……沒想到自己不但力氣比不上這男人,甚至連狗都不如。* p: f7 C8 [4 W1 U$ I, A$ ?( J4 Q
被狗壓著動彈不得的郭梓,臉色不善地來回瞪著男人和狗,要是視線可以殺人,他敢保証面前這一人一狗早已不在世上。
2 L5 Y7 C! e/ ] n* F9 W& L4 J 大狗傻呼呼地哄到他的脖子旁,兩隻爪子就扒在胸前,重得要命。郭梓伸手想推開牠,手放到大狗軟綿綿的毛髮上,又怕弄傷牠而不捨得施力,只好裝模作樣地推兩推。
9 z" r/ V7 q- j( V 那毛耷耷而溫暖的身軀,還有噴在脖子的溫熱氣息,都令他心跳加劇。女孩和大狗嬉戲的畫面如走馬燈般交替出現著。郭梓悄悄捏緊掌心,即使指甲刺到肉裡,也不覺得痛。; [# l3 f1 y" h/ e( B! e7 Z
「你還不叫牠滾開!」他閉上眼,只覺眼眶發燙「你明知道我最討厭狗了!」6 V# G/ z% V6 f% N" W
卻聽到男人嘆息般詢問『真的這麼討厭嗎……』,語氣裡已沒有氣焰什麼了。5 q. J& Z( R" Z. y/ s3 W
郭梓倏地覺得男人的聲音,意外的耳熟,他猛地睜開眼,卻發現男人垂眼看他的樣子,竟有些悲哀。
- H, I5 ~4 h$ U; I* g7 p 「討厭……」郭梓納納的說,卻有點不確定「最討厭了……」
: `/ @7 R% e5 e3 c6 I 男人走上前在他旁邊蹲下,輕輕握起他放在地上的手。看到郭梓疑惑的視線,只是搖搖頭。- S4 C9 j( \( m+ k; t3 q
「不要再欺騙自己了。」男人用空著的手,輕輕壓上郭梓皺著的眉,揉搓著「不要再逃避了。如果真的討厭的話,為什麼你推不開呢。為什麼,你的表情會這麼痛苦?」. U/ _! {$ v. Q, O
郭梓被男人握著的手指有點發抖。但覺面前的人,跟記憶的某一處正慢慢重疊。
/ K5 [0 v5 Y5 Q; ^4 O6 P 「……你到底是誰?」在郭梓察覺到之前,嘴巴以像有意識地詢問。他看到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悲傷。
' B* F% t/ ]5 k1 Q d$ u. q 他慢慢地舉起跟郭梓相握的手。手指頭一隻一隻地交纏,重疊上,最後姆指貼上姆指。他把兩人的手放在郭梓面前。
7 B) k% C" D" |- y1 p3 f1 P* B 「你不記得我了嗎?」男人的笑容裡像含了顆蓬蓮,這麼苦澀「我三番四次地出現在你面前,你真的以為有這麼多的偶然嗎?」* I& k/ m: J8 |7 A
看畢這一幕,郭梓只覺世界倏然地,靜止了。
, L# f( `: q- Q5 \ : t9 C; P( r% x1 K
x x x
2 r0 q! F: ~; D+ X1 }# z5 x0 k
) @. t9 w; N! B 而最後的,不再是偶遇……
" W! g) v7 e/ \4 c" i8 q8 h- s 郭梓輕輕推開花店的玻璃門,伸頭進去張望。裡頭正在修剪花枝的老闆娘看到他,微微一笑向他點頭,郭梓地尷尬地回以笑容。
6 g" d; U2 ^5 B: z% s* \* r 雖然已經早上八時,但天還是灰壓壓的,一點生氣都沒有,看樣子是在鬧雷雨。郭梓坐在小木椅上,抬頭看天空,這種天氣老闆娘怕花被雨打壞,總是不把花移到外面去。, N* M) \4 c0 f! b
小小的店裡就被混合的花香籠罩著,分不清誰比誰豔。0 T+ k$ | F8 ]3 B* O
他看著老闆娘細心地用小刀切掉枝幹太長的部份,再在邊邊割兩下,才泡到水裡。小時候他亦曾看過這種工序。8 ~6 b5 U7 I7 v. t; G/ [0 p
當時他問,『好好的為什麼要割掉呢,這樣子花兒會不會痛痛?』這種幼稚的話。而鄰居的大哥哥笑笑摸他的頭,告訴他,這是為了要讓花梗吸收更多的水份,才會長得拙壯。
R8 h7 g5 K: `/ D" z: H$ F% |7 H 『那我在妹妹身上割一刀,她的病會不會好的比較快?』
' Q: w% @( r. W/ R 曾經那麼天真的自己,抱著單純的想法。* I! c8 s V# M& H- \
大哥哥卻只是苦笑,或像是憐惜地,看著他默默不語。& ^' n4 @ v$ K( M5 v
身後的玻璃門倏然開了。郭梓回頭,穿著白襯衣的男人靜靜地走進來。郭梓扯出一個笑容,站起來向老闆娘要了一支白百合,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 e: v0 c2 E# ^ 兩人再次走在河畔旁,同樣的不發一言,同樣的是跟在男人身後,同樣的是看著男人背面……郭梓想,當時他是以怎麼樣的心情,去面對發出嘲笑聲的自己呢。, r& ]$ [& V5 a7 ?8 ^# M
想著不禁垂下頭。天上沒有陽光的關係,地上也是灰濛一片找不到影子。郭梓一直看著男人的腳踝,一步步跟上他走過的路。/ u+ I- R' r# V+ M
直至來到小山坡,才把視線調回男人臉上,他像是鼓勵似的,對著郭梓柔和地一笑。
( G5 K2 f! T# y" l 郭梓緩緩地走向土堆,那塊小石子還是躺在上面,跟那一天完全沒有分別。他蹲在地上,伸出手指,由頂部開始慢慢向下滑,就像撫著小狗趴著時那拱著的背。( {' {) P. [% W7 [+ G+ ^$ z& Y" s
只是冷冰冰的泥土地,沒有屬於小狗的溫熱。龜裂乾枯的表面,也不及小狗毛髮的柔軟。
; ~# f8 w7 ], ~3 z, N 郭梓低下頭,看到自己的指尖不受控制地一直發抖。他突然用力挖進土裡,留下一道深深的坑紋,泥巴陷進指甲裡,有點微微刺痛。
( w" Y1 j, j+ V/ n2 h 一道溫暖覆了上來,把郭梓整隻手都捏進掌心似的,緊緊的包裹著。
" h. _; b% l/ _; K7 A# h 「把百白合放下吧。」男人輕輕吩咐。郭梓才如夢初醒把右手拿著的花,放到土墳上面。放開了才發現整隻手都濕漉漉的,花也不知是不是被汗淹到了,蓓蕾沒精神地墜著頭。; g3 N" \" }9 O$ h
郭梓悄悄地捏緊了汗濕的手掌,男人卻毫不介意地笑說,, g _' G1 W' A& L
「小花收到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 P, S" e4 _% `
4 m# q# S9 y8 _& f ……小花是男人所養的狗。
d4 N( M+ U: C% C9 q 明明是狗,卻偏偏改個像貓咪的名字,也許是因為他家裡是開花店的。& I; E/ v. n9 A9 [; `& U
在郭梓八歲那一年,他遇巧了還是青年的這個男人。就在那個河畔旁,他牽著五歲妹妹的手,而男人則帶著已是成犬的牧羊犬。. X) t2 d$ a! T/ M1 a# l+ r6 n; J0 C
因為生病的關係,妹妹比一般孩子還瘦弱。而牧羊犬卻比他還要高了一大截。兩個孩子遇上龐然大物,郭梓立時嚇得不敢動,妹妹反而不怕生,笑嬉嬉地伸出雙手攬著狗脖子,感覺那毛耷耷的觸感。; D' a1 q: X+ p; W3 I `
牧羊犬本來就是性喜近親小孩的動物,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6 n9 @1 }4 y2 o z
當時郭梓怯生生,就怕惹到狗的主人不高興。但青年卻只是微笑,甚至還語帶擔心地詢問他『沒嚇著吧?』。郭梓對上那雙眼,只能傻愕愕的搖頭。
6 v1 t: @9 ?7 ?7 J 如寶石般閃閃發亮的黑瞳,一笑起來便瞇著了,像輪新月。大概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被那雙眼睛所吸引。
& Q: _ P( i. O" B" }. c8 w+ Z$ O 在要分別的時候,牧羊犬一直跟在妹妹身邊,像是要保護她一般。
) J0 ?4 e0 ^ {( v7 a7 _1 V" U8 A 沒想到當時宛如守護神的小花,如今已長眠於此,妹妹知道會傷心吧。……不,或許他們已在另一個世界團聚了。郭梓撫著土堆,感到有點寂寞。4 G e% v% m* d$ F0 Z% s
泥黃色的土地突然被打濕了一片。郭梓有點呆了,都過了這麼久,自己還怎會為這事而哭呢。但撫上臉頰卻是一片乾爽。郭梓疑惑地抬起頭,感到有些什麼打在臉上,才發現原來是下雨了。
7 M) \/ O: A9 L 7 H, c: _) D/ u8 I! j% u5 ~
一開始雨點雖然不大,但一顆顆結結實實的打下來,也是有點痛。郭梓還沒反應過來,雨勢卻突然轉大了,嘩啦嘩啦傾倒而下。
4 E. V: L( o1 D" n) n 到男人慌張地拖起他的手,躲到旁邊一個小涼亭,兩人已由頭至腳,連髮尖也滴著水,完全明白了什麼是『落水狗』。
: Z2 o& {: Q/ h8 N; g# Y" J2 m 男人狼狽地朝他苦笑,郭梓卻反而感到一片燥熱。# ?/ P0 _/ w. u2 z
雙手因為雨水而發冷,卻更能感覺從交握的手掌傳來的熱度。郭梓不捨得放開手,又怕自己呯碰亂撞的心跳,會經由掌心傳到男人那頭。
4 p# Y) h, ]5 T2 V 他掩飾般不斷地深呼吸,吸入的空氣卻令他更冷,連牙齒也喀喀作響地發顫。' U# a3 W+ A d; B) [; l, v
「很冷嗎?」& ]- k* z' _' `/ M# [! @
郭梓的手突然被納入男人的掌間。他看著男人把自己的手,夾在雙掌之間,用力不斷地磨擦。熱度不斷從男人的肌膚滲透過來,郭梓但覺那種熱,從掌心直衝到心臟,還有鼻子和眼眶。
5 B! a2 J: j n2 K* N* Y 他不斷用力地眨動雙眼。: @4 Q% k4 }7 O2 C7 J0 h
「有好點了嗎,還會不會冷?」" O/ z6 ~1 V' u+ X: w# V' s
在男人這麼問的時候,郭梓只能一直點頭,什麼都說不出來。* ~ I5 u. R% W N
% m F* n! E. H0 }6 h5 ? 兩個人坐在涼亭的石長椅上,抬頭看著天空。2 t/ ]4 O6 P% k+ x r
郭梓望著外面的雨景,眉皺成一堆酸菜。
2 V- D2 Y3 _8 J- @$ M Y" s 原本以為只是路過的過雲雨,卻上癮般灑個唏啦嘩泣,有著一時三刻也別想它停的氣勢。在涼亭看出去也是滿不錯的,像道水濂……但現在誰會有心思欣賞。郭梓撇撇嘴,只覺得冷。
8 k5 x0 Y( h# K8 K 「冷嗎?」同樣濕了一身的男人這麼問。郭梓白他一眼,這不是廢話嗎?但還是倔強的搖搖頭,哼都不哼半聲。
9 l- h3 o" l6 c/ Z( \ 他雙手繞在胸前,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手掌卻老是偷偷地上下磨擦。. c2 A0 |4 U3 }/ D: ?3 H
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男人暗自苦笑。他走到郭梓身邊,拂開他額上的濕髮。
- ^' B' c5 j# i6 P 「別逞強,看你冷得嘴唇也白了。」
2 M* L/ e+ F$ j! ]( q! Q4 { 他突然伸手就解郭梓的衣鈕。嚇一大跳的郭梓弓身向後,像刺蝟般瞪著男人,只差沒發出攻擊性的嘶嘶聲。
4 u4 C: K* H! l- Z" a, k 「你,你要幹什麼啊!」! {5 X7 X }* C. `$ @8 k$ @
郭梓雙手護在胸前,沒想到卻引來男人噗地一笑。他低頭看看,也發現自己的動作,實在很沒面子。) r7 K. ?& e4 h" m+ K8 ?( X
……但任何人在這種特殊情況下,也只是自然反應嘛……3 d# y/ A. q' g& J2 j
他瞪著男人,對方卻很不給面子地笑彎了腰,郭梓但覺自己連生氣都顯得沒氣勢。還是男人先收歛了。
! f$ ~4 D% e1 s8 F 「不脫掉會感冒喔。」; {: O) D, @4 a' [
男人這麼說。他是收起了笑容,但充滿笑意的雙眼,還是瞇得一輪彎月。郭梓覺得丟臉地放下手,臉卻別開了。男人看了,笑著搖搖頭,像在說著『還真是個孩子。』, }( e; g; J+ o" @
「快脫吧。害羞什麼,小時候不都這樣嘛。什麼都見過了,你就差沒跟著我去洗澡。」' Z1 q3 K. O% U
男人以食指輕彈郭梓的額。郭梓抗議般避開,作勢要咬他。
* z; u4 _% N! Q8 ` j9 \. T( D! [ b 2 n( o' C9 C$ ~1 v2 G+ o7 O. F+ c' j
……這毗牙咧齒還真是一點都沒長進,活脫脫一隻小狼犬。
0 `8 S) W/ [0 p+ N: } 說到小時候,郭梓就像是他們家的小孩一樣,天天去報道。
+ J d7 O, G: h s2 {0 u/ g 那個跟男人初遇的晚上,老闆夫婦剛好帶同青年和大狗,作新鄰居的拜託,郭梓這才知道他是花店的小少爺。大概是看他們兩兄妹無父無母,老闆娘親切地讓他們常去打擾,郭梓也老實不客氣。
/ O x. D s2 G9 q( O 妹妹是喜愛跟狗兒玩去,而他則是去纏著『大哥哥』。
3 D& b9 J6 j1 m 他還記得自己老是跑得一身泥巴,抱著皺巴巴的課本,老愛要大哥哥教自己寫功課。實際上,他卻是抱在零食糖果大嚼,把功課都丟給哥哥來做。
3 |3 L; y9 q# M( o 當然大哥哥也不是刻意縱容他,只是當教了第一二個步驟不懂,第三四個步驟搖頭,第五六個……到郭梓終於點頭說懂了,才發現整頁課本都是自己的字跡。然後下一題。9 m# J. K6 Y( T/ P7 q4 x* K( H
無可奈何的惡性循環。7 j' K0 k7 ^$ ^$ X! \* n
其實他也不是不懂做,只不過覺得麻煩。所以大哥哥以一個條件,來說服他自己做家課時,他一下子就做完了。大哥哥雖然驚訝,還是笑著詢問,他想要什麼禮物。1 x H! s/ f( n, u
郭梓還記得,自己是這樣說的。
X+ h$ J( m9 g. j1 z 『……我想當你的家人……』
- g) x6 G- p2 n! T" S ' g% e! n7 g9 m. K' n' N6 n
……自己當時的確是這樣說的。
% W) \6 R1 ~. ?1 r: N$ Q' {6 Z 「喂,你還記得嗎?」9 w) m6 O8 ~0 t: s
郭梓抱著大腿,下巴支在膝蓋。他始終是沒有脫掉濕衣服,貼在身上緊緊的,甚至能看到脊骨的突起處。他默默地看著正在脫衣服的男人,眼眨都不眨。( ~) N9 W& k- Y( {! M; d) H/ N8 a
「小時候你欠我一個條件。」* `: G+ n% l) c S7 P7 _) D
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的男人,頓住了動作。早脫下外衣,正在脫裡衣的男人,頭就卡在那兒不上不下,看上去有點可笑。
$ u+ [9 R e, y3 {0 r 郭梓卻是趁他不注意,一直盯著他的小腹看,想不到瘦歸瘦,倒也有點腹肌。/ g2 x3 @9 `# ?
男人終於從衣服下露出臉來,還是一貫的笑容。他走到郭梓身邊,伸手胡揉胡搓他的頭髮,感覺就跟逗一隻狗兒差不多。5 v8 T" X* a( K7 g8 W1 n6 }( _9 ]
「我當然記得呀。」他說「你說要當我家的小孩,不是嗎?」2 ~" L6 b; v/ ^0 z' ^- S
男人又用那雙眼瞳看著他。郭梓終於知道,為什麼剛見面時,就覺得這個男人的眼神,像是在勾引人。根本是故意的。+ m5 |% Y K" q; W% D+ a
「不過其實,我早已當你是我的弟弟。」
6 N& T. B& h M9 V& Z6 M 男人是這麼溫柔。郭梓差點又墜進去不能自拔,那溫柔的視線。但那是個陷阱。; @# k/ S8 C1 @: W. A% A }
郭梓惡狠狠地拍開他的手,臉頰氣得鼓漲。這會兒不像狗了,倒像隻青蛙。
\$ s* |* d% o: K1 m9 z 「不要把我當小孩子看!」
- A5 k4 N$ N5 m0 ?+ w 他直直望向男人,像是挑釁,又是挑戰。他盯著對方的眼,像是要連心肺都掏出來,看個一清二楚。
" I) A9 l3 k- q7 @8 ] 「家人有很多種……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F( {# ~5 n/ p2 C. L( P7 d9 P7 Q
男人似是拿他沒辦法地苦笑。他再次把手放在郭梓頭上,輕輕的順著。郭梓知道,他像小時候一般,盡力地想安撫自己。
1 E' |5 p+ X* d2 _0 C1 I 「不要鬧脾氣,好嗎?」
! x6 n$ f: \7 r' h& [" }, P: L$ y 男人溫柔地說。……但他已經不是小孩子。郭梓一把抓著男人的手,逼迫他面對自己。; I( `6 j- t( B& j
「我喜歡你。」他直直凝視著面前的這個男人。以年輕獨有的坦率和率性,來表白自己的心情。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甩著泥巴,追在大哥哥身邊跑的孩子。/ ]+ v- @5 t9 |+ c
「周彥彬,我喜歡你。」% A2 d& Y5 R" P1 a( g
男人被逼得毫無退路地嘆口氣。終於他高舉雙手,做出一副投降了的模樣。他在郭梓身前蹲下,握起他的手。" q3 L; `2 H7 M6 y* Y' @
郭梓這才發現自己抖得利害。他看著男人拿起自己的手,貼到嘴邊親吻,輕輕吻在無名指上。也感覺到那跟他一樣,變得有點冰的手掌,貼近發冷的臉頰。0 ]& O) h) T' E( j9 A6 I
郭梓也抬起手,重疊到男人覆在臉上的手。* B# \4 c: z0 X: e' l* M: v
「我也喜歡你。」男人以大姆指輕輕撫慰郭梓。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郭梓滿意的微笑了,但下一秒,男人卻繼續說「可是,對不起。」0 y }4 r$ Q: y8 I
郭梓纏著男人的指尖收緊了。他瞪著面前的這個男人,手指狠狠的施力。男人不發一言地任由他捏著。. b; m, Y9 V! p
終於他放棄地鬆開手指,只是凝視男人的目光變得有點冷然。
; z) C2 y0 c8 T7 @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要我像個王子般親吻你,像個騎士般向你下跪,我都可以做到。這些對我來說都是辦家家酒般的遊戲。……但我不能夠把你當成情人來看待,或是把你當成是個女人來愛。我需要的是一個人生的陪伴,而不是一個放棄生命的人。」
- f% `% n, z7 X 郭梓靜靜地聽男人說完,嘴角微微抽動。他受辱般瞇起雙眼,卻硬要掛起微笑。% D7 @2 b. ^1 M6 @9 @" S( i
「……你覺得我配不上你?」郭梓一字一句地說。. z( R- o9 {, Q8 Y
對方卻只是苦笑。笑容裡像表示『我早料到你的反應』。
. _! {* @- f' p% a. ]$ h6 E6 Y 「你看,一不如意你便發火了。這樣子的交往會長久嗎?即使一開始能忍受,但一定沒多久就會覺得難受,到時候你又會開始逃避了吧。」
# L1 k8 a+ m' J/ Z" F: b 男人平淡的說,郭梓卻如雷轟頂,半點也不能反駁。……自從妹妹死後,他便把一切賴給命運。要是這麼努力,到最後還是只有毫無挽回之力地消逝,那生命的意義又在哪裡呢。3 }& i1 P) j3 N1 B; m& H+ P
但面前的這個男人,卻說他只要一個共渡生命的人。) `+ G! ~0 t+ W3 ~4 c C! S0 z
郭梓倏然抓起男人的手。他張大口,狠狠地咬下去,感到牙齒深陷血肉。可以的話,他寧願把這個人梗進體內,便可以留在身邊。% }& C6 F( k) a
男人任由他咬。他以另一隻空著手的,把郭梓的頭壓在胸前。1 {& y6 x5 A. u C3 X' K
「……我後天便會返回英國。這次回來,只是為了安置母親,聽到了你的事,覺得很不安心。在這裡我放不下的只有你……」- I$ z8 n( K" [, K& Q4 \0 b! w& v& M
男人說的平靜,郭梓卻覺得由心臟開始,都凍結了。他鬆開口,望著男人手背上平白多出來的兩個齒印,忽地握起拳,結結實實地揍了男人一拳。
! n# i: p7 j o5 ]! D; D( D 「你住口!既然一開始就要走,就別說一堆理由。……你這個偽君子!小人!討厭鬼!……」
1 N' b0 E( f3 m; G) |9 @. l1 t4 H5 E 他看著跌坐在地上的男人。突然覺得好遙遠,好陌生。一瞬間他還以為,這次要是他努力,就能夠找到一個存在的理由。但一切卻只是男人為了讓自己心安理得。0 {) ~ n; Q1 ]% P: j
郭梓看著男人爬起來,走向自己。他伸出手想再給男人一拳,卻反而被對方用力的抓住。在力氣上的劣勢讓他不忿地瞪著眼。- W# g( `' r7 C; d
郭梓看著男人舉起手,以為他要以牙還牙,更是抬起臉憤恨地盯著他,一副『有種便打下來』的氣勢。但最終他卻發現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1 V+ ?! |5 T/ b- S
充滿彈性的赤裸肌膚就在面前,真是貼著臉的。郭梓磨磨牙,考慮要不要再咬下去,頭頂卻傳來男人的聲音。7 X0 M7 d- f) x) a! a, i4 e" U
「覺得不甘心嗎?」男人的話讓郭梓捏了眉。他改變心意,搔癢著男人腰間。他感到對方怕癢地縮一下身體,卻把他攬得更緊。# ^( G# N/ Y- c8 F$ F
「不甘心的話,就追上來吧……我會等你的。」
! h- ~: u. ]- ^ 耳際隱隱傳來呯呯的心跳。他有種衝動,想發狠扯出男人的心臟,看看裡面藏的都是些什麼。( |' b! R, e: o O( a2 V
「我會等你的。我會等著你長大,成為配得上我的人。」
C6 |5 F5 h* G# s! F# D1 X 這男人,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自大。郭梓撇撇嘴,想開口諷刺男人兩句,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他輕輕推開男人。0 S+ e& C3 v3 O, D* h' R" }
「小梓……」他聽到男人放軟了聲音。他說「小梓,別哭……」3 k" o% I) y" b! { _9 l
郭梓皺皺眉,他才沒有哭哩。只是因為下雨。他頭髮的水,滲進了眼睛。這才不是淚水。
F' a$ Y- Q! j2 m2 ? 「不要哭了……」
. p; @1 {! A8 f) C0 g: L# z 3 W% t3 z1 E# t, `
% x$ [7 g0 q3 ^. Z 雨終於停了。兩人再次走在河堤岸,誰也沒有說話。天上一道虹彩倒影在水面上,郭梓從地上拾了顆小石子,用力丟到水裡。噗的一聲河面上的彩虹,彎曲曲地泛起漣漪渾開,不一會又回歸平靜。, n% ]8 E; n) t& h& P
「喂。」郭梓倏然開口,他還是望著水面,沒有看向男人「其實喜歡白百合的,不是小花吧。」9 _" `$ P; c$ T4 [0 `# Z3 B3 G5 Z$ s6 ?" T
從倒影裡他可以看到,男人又露出那種曖昧的苦笑。他只是雙手叉在褲袋,沒有答話。
+ J0 ^( I, {- ~7 Y 「下次要送花給別人,就別繞這麼大的圈子,直接點不就好了嗎。」
4 }* C/ x$ T+ J6 T+ p( ~ 郭梓噥嘟著嘴,語氣甚是不滿。他從水裡細細地打量自己的臉,尤其是有點彆扭的笑容。他悄悄吸一口氣,儘力想要自己笑得好看點,才終於轉身。
0 j b6 ?$ C% W7 [ 「我們就在這在這兒分手吧。」
8 P% Q; ^# V9 j* G" _) e 他想,他是在笑的。至少在男人閃過驚訝的瞳孔倒影裡,他是這麼看到。男人總是溫柔的黑瞳,此刻卻顯得有點悲傷。
! j# T8 j- ^: V) F 郭梓拈起腳,輕輕吻在男人乾燥的唇上。最後還惡劣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5 W* [$ B9 b7 @5 H( M: _/ b 「再見了。」
6 P5 ^& f& J! S! e9 ^5 n 郭梓笑著說。在男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燦爛地微笑著,揮揮手,離去了。; Y* q5 W& Z& a/ ?1 I
+ {% v) F) K; i% a" m+ u$ b The End.
, o6 E, |8 N5 C* [" z |